多面黄光裕

　　黄婷

　　冥冥之中仿佛自有天意。

　　11月11日，当黄光裕在当地官员的簇拥下回到他的出生地考察时，没有人会想到他命运的大转折。

　　8天后，有媒体记者收到了黄光裕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的匿名手机短信。

11月27日，这一消息被北京市公安局新闻办证实。

　　在黄光裕接受调查之后，记者来到了黄光裕的家乡广东省汕头市潮阳区凤壶村寻访。

　　童年

　　当地的一位曾姓老人回忆，黄光裕的父亲黄昌义在12岁来到凤壶村之后，便投靠了村里的一户曾姓人家，学习榨取柿子油且以出售柿子油赚钱。此后，他和曾家的女儿曾婵贞结婚并在凤壶村曾厝定居下来，两人生下了黄光裕兄妹4人。曾厝是凤壶村的三个自然村之一，村里目前只有445人，且还居住着黄光裕的两位表亲。

　　曾婵贞的祖上曾经是泰国有名的侨商，从事布料和食品生意，生意做得非常大，而曾婵贞也经常向黄光裕兄弟讲述祖上做生意的经历。当地的村民认为，黄光裕兄弟的生意头脑就是来自他们母亲的祖上。

　　由于曾婵贞本人为天主教徒，因此黄光裕兄弟姐妹都是一出生就受洗，并跟随母亲姓曾。“黄光裕本名叫曾俊烈。1991年的时候，兄妹四人才改回跟父亲姓黄，他也是后来才改名叫光裕的。”凤壶村的书记陈楚潘说。

　　尽管母亲的祖上曾是富商，但这并未惠及寄人篱下的黄光裕一家。他们在曾厝的生活相当艰苦，一家六口人就蜗居在一个不到14平方米的小房间里，而房间的隔壁就是猪圈。

　　此外，不到两亩耕地的黄昌义长期在外做小生意，收入非常微薄，家里全靠曾婵贞辛苦维持，“吃不饱是常有的事”。

　　艰辛的童年或许造就了黄氏兄弟的性格。黄光裕的老师曾红毛说，黄光裕兄弟俩读书的时候都很聪明。有村民说，由于黄光裕的父亲并不是凤壶村人，因此黄光裕兄妹小时候有时会遭到当地孩子的欺负，兄妹几个“非常团结”。

　　性格

　　尽管公开资料均显示黄光裕为汕头市潮阳区铜盂镇凤壶村人氏，但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黄光裕的祖籍并非铜盂镇凤壶村，而是西胪镇波美村。

　　在该村，多数的村民都是黄姓。据该村族谱记载，村民都是宋朝进士黄詹的后人，是潮汕黄氏的重要分支，村里人口将近2万。

　　村里一位自称是黄光裕嫡系叔公的黄姓老人对《第一财经日报》说：“黄光裕的父亲黄昌义要管我叫叔，他们都是波美村人。”

　　据村民介绍，黄光裕的爷爷以前是波美村的地主，在土地改革的时候，他们家的土地财产都被没收了。

　　“昌义（黄光裕的父亲）当时才12岁，就从波美村去到铜盂镇凤壶村，并定居下来。”黄老说。

　　尽管黄光裕家里旧时的房子被没收之后已经拆掉，但从各种迹象依然能看出黄光裕家族的富裕。其旧宅处如今是一幢小洋楼，为当地村委会的办公地点。小洋楼在波美村的中心，洋楼正对着一池湖水，湖水旁边一排潮汕传统民居，当地称为“四点金”，类似北京的四合院，以前只有潮汕的富人才住得起这种房子，据当地村民介绍，这排民居，住的全都是黄光裕嫡系亲人。从地理和规模上看，可见黄家当时在村里的地位相当显赫。据称，黄光裕的父母偶尔还会到波美村看望这里的嫡亲。

　　但黄光裕本人则从不承认自己是波美村人，也从来没有到村里来过。“黄光裕兄妹从没回乡认祖。”黄老说。为了村里水库改造的事情，村里组织过几个人上北京找黄光裕帮忙，但也都吃了闭门羹。

　　尽管在波美村，村民都认为黄光裕“忘本”，但对在贫困的时候帮过他家一把的恩人，黄光裕并未忘记。

　　在紧邻凤壶村的贵屿镇有一个有名的中医姓庄，专门医治手脚类疾病。黄光裕十几岁的时候，母亲曾婵贞生病，黄光裕就借了自行车，亲自带着母亲到贵屿镇找庄医生看病。庄医生知道黄光裕家境贫苦，看不起病，每次都没有向黄光裕收取诊金，还经常给他几块钱，让他带着药方去药店买药，直到曾婵贞痊愈。

　　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贵屿镇兴起了收买废旧电器的行业，当时很多人将从国外收集回来的废旧电器进行修理组装然后再出售，赚了很多钱。只有十几岁的黄光裕也跟着哥哥黄俊钦一起做起了转售旧电器的生意，帮补家用。后来两兄弟北上创业就是带着一堆修好的旧电器一路出售作为路费，最终缔造了国美帝国。

　　庄医生的侄女婿说，黄光裕北上后也还时时跟庄医生联系，成名之后，更是将庄医生奉为家里的上宾。庄医生的小女儿大学毕业后，也直接在深圳的国美电器工作，结婚后还自立门户，成了国美的供销商之一。

　　“每年国庆他都会请我表叔到北京玩，还专门找一个人陪他到处逛。”他说。

　　对黄光裕“忘本”的评价，庄医生的侄女婿并不以为然。“他们小时候家里特别穷，村里人对他们不好，他们家经常受欺负，所以他现在对村里也不怎么样，这都是人之常情。”他说。

　　回乡投资争议

　　“究竟有多严重？”《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黄光裕的家乡采访时，当地的村民见到记者都非常关切地询问黄光裕现在的状况。对当地村民而言，他是让家乡走出贫困的希望。

　　“不仅仅是凤壶村、铜盂镇，整个汕头市都寄望黄光裕，希望他能为家乡建设出力。”汕头当地一家媒体的负责人表示。

　　黄光裕本人也曾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同是潮汕人的李嘉诚是他的榜样，作为典型的潮汕商人，衣锦还乡之余，投资家乡建设也是潮商的共性。

　　但陈楚潘表示，黄光裕在家乡的实质投资并不多。“迄今为止他在家乡做过的主要的公益事业就是修建了我们村口的这条公路和资助曾厝的水改工程。”

　　陈楚潘所指的公路，正是2004年汕头当地媒体大肆报道过的“国美大道”。据《汕头日报》2004年报道，建设“国美大道”，黄光裕家族总共捐资近400万元。

　　陈楚潘介绍，当时凤壶村交通状况极为不便，村口的县级公路残破不堪，为了解决这个状况，凤壶村和邻近的市上村、风田村就筹划一起修建一条公路。

　　2003年12月，在铜盂镇政府的支持下，三个村的村干部组织了包括陈楚潘在内几个人一起到北京找到了黄光裕，希望他出资帮忙修建该公路。

　　“黄光裕当时就表示支持。”陈楚潘说。

　　2004年，“国美大道”动工。修建公路的费用首先是由三个村的村民都分别集资，凤壶村和市上村各出资40万元，风田村出资20万元，而剩下所需的经费则由黄光裕负责。

　　但如今，当时轰动一时的“国美大道”鲜有人问津。《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询问了多位潮阳区的司机，都表示并不清楚该路段。据当地村民介绍，公路最终只是连接了凤壶、市上和风田三个村，从县级公路草南线到风田，总长度不过3公里。

　　2004年，在修建“国美大道”之余，为了改善村民的生活环境，黄光裕出资13多万元，支持铜盂镇凤壶村曾厝的水改工程。在此之前，以废旧回收行业为主的贵屿镇环境污染相当严重，而邻近贵屿的凤壶村地下水也严重受到污染，不能饮用。

　　这两项总额并不大的公益事业都发生在2004年，而就是这一年，黄光裕以105亿元的身家首次登上胡润中国富豪榜首富的位置。

　　凤壶村的一位曾姓的村民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原本我们都希望他能改变凤壶、铜盂落后的面貌，但他似乎出力不多。”

　　黄光裕最近对家乡的投资计划，则是修建练江大桥。练江是潮汕地区的三条主要河流之一，铜盂镇地处练江中游，黄光裕出生的凤壶村就在练江边上，而他准备投资修建的这座练江大桥正是从凤壶村通往对岸的潮南区司马浦镇，并连接广汕公路。

　　村干部说，黄小时候经常都是游泳到对岸的司马浦镇去，后来回到村里，站在练江边上，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他表示，不能让村里的小孩再像他当年那样，冒着生命危险过江，一定要修一座大桥。”村委会的一位村干部说。陈楚潘曾希望，黄光裕投资1800万修建练江大桥的工程能成为他为家乡所做的最大的一次公益事业投资。

　　“他有生意头脑，但读书少，做大了缺少约束，把持不住自己。”汕头当地媒体的负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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