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电下乡到工业消费品下乡:静静的跳磴镇

    来源：南方报业传媒集团-21世纪经济报道

　　见习记者 宋 超 重庆报道

　　跟往常一样，杨秀菊回家都会经过骏龙家电销售店。不过，她从来没进去过。下午五点了，廖红梅在冷清的店里一边织毛衣一边等待打烊时间到来。

　　杨秀菊是重庆大渡口区西郊跳磴镇一位普通的农民，平日到镇上卖菜赚钱；廖红梅则是 “家电下乡”计划的最末端乡镇销售店——骏龙指定店的销售人员，“家电下乡指定销售店”的标示早就挂在店门显眼之处。

　　“家电下乡”计划意在通过政府与企业的合作，以补贴引导农民购买家电产品，刺激消费助国内制造业抵御来自全球金融海啸的影响，在经过了两轮总计14个省市的试点之后，该项计划于今年3月在全国铺开。

　　对于着力于撬开农村特别是中西部农村消费市场的“家电下乡”计划，在杨秀菊的概念里就是“节省几百块钱”。

　　有着典型“城乡二元结构”——大城市带大农村的重庆，是“家电下乡”计划第二轮试点之一，3000多万人口的重庆有着半数的农民。

　　“做农村工作一直都很琐碎，必须要有政府行政力量的参与。”重庆市大渡口区商业委员会副主任张春说。自“家电下乡”实施以来，跟各地一样，作为具体组织者——地方的商委（商务厅）一直在动员部署和调研协调。

　　而在一些基层组织者和观察者看来，国家这次针对农村大市场的一次“实干”，存在着一定的不确定性，也引发了新的问题。

　　“包括家电和汽车、摩托等，工业消费品下乡，能否真正的撬动农村的消费来刺激内需的上升？”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宏观政策研究室副主任李国祥认为，“政策基于农民需求导向不明显，长期看效果未必如想象中的乐观。”

　　末梢乡村的观望

　　“13%的补贴，国家要拿出80%，国家是在实干。”从基层街道办调任重庆市大渡口区商业委员会的张春明显感到计划来得实在，“以前说农村市场广阔可大有作为，都只是说。”

　　家电下乡从最初的三省试点到第二轮14省市试点再到全面推行，时间也只有一年多点。

　　商务部决定全国推行的依据在于：为扩大国内需求，改善民生，拉动消费带动生产和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

　　据四川家电制造商长虹集团估计，今年可从“家电下乡”计划中获得80亿元的收入，而这一数字远远超过了其去年第三季度的72亿元收入。

　　对于旨在刺激国内制造业的“家电下乡”计划，李国祥分析，金融危机发生以来，制造业出口受重挫，商务部把出口退税基金使用转向了国内，“家电下乡”计划最终浮出。

　　根据商务部家电下乡信息系统统计，3月份家电下乡产品实现销售数量148.5万台、销售额22.4亿元，分别比2月份增长70%、72%。排名靠前的依然是最早开始试点的农村大省——四川、河南和山东。

　　“几十亿啊，热闹是他们的。”菜市场一天的叫卖之后，杨秀菊脸上带着疲惫一边清点了下一天的收入，总共28元。4年来，杨秀菊的生活一直都没变过，卖菜；丈夫则在家里承包的7分地上劳作。

　　更让杨秀菊烦心的是，今年年底女儿要出嫁，嫁妆的钱不知何时才能“卖”出来。

　　“女儿去年从深圳回来，现在在主城一家服装店打工，工资不到两千。”杨秀菊并不知道，女儿之所以回来打工，多少受制于经济形势的变化。

　　杨秀菊指望着第二天的集市，因为到时菜市场也会特别热闹。廖红梅也在等待明天的集市，为的是趁机宣传“家电下乡”，吸引更多的农民来购买家电。

　　“到现在才卖出3台洗衣机。”作为基层销售，廖红梅很有压力，“为什么村民对下乡的产品都那么的不信任？”

　　“假化肥、假农药和假种子不都是以前来下乡的吗？”她的话引来了门口打麻将老人们的附和。

　　斜对面另一家电销售店则给廖红梅带来新的压力，他们的价格虽比廖红梅这边高，但购买时他们会按照售价的13%直补现金。

　　一个搭棚市场，周围小卖部，路边交易人，远处镇政府——这就是平日冷清的跳蹬镇中心格局，“家电下乡”计划的一个终端节点。

　　总数是88，家电13台、冰箱20台、空调16台、手机39部，张春算着最新的销售数据。

　　“数据包含城镇居民（当然不能拿到补贴），具体的忘了，我们农村属于近郊，相对富裕，农民很早就有了这些家电产品。”张春解释，目前大渡口还有农民46327人。

　　大渡口城市化比较快，建桥工业园区已经让镇里半数农民转非了，不过，跳蹬镇政府一位办公室人员表示，收入的增加并不代表农民有消费需求。

　　如何启动农村市场

　　面对广阔的农村市场，“家电下乡”逐渐演变成企业工业消费品下乡。

　　商务部近日发出通知决定，将下乡的产品类别在全国扩大为10类，摩托车和汽车也在其列，每户每类产品限购的数量也上调为两台。

　　据本报了解，同时拥有汽摩产业基地和消费市场的重庆，还没农民领到对应的摩托车消费补贴，更不用说汽车。

　　一方面，中国摩托车消费市场主要立足的还是农村，农村需求是有的，但下乡的政策效应不是很大；另一方面，政府相关的具体措施还没出台，作为企业还无法组织安排具体的应对工作，中国嘉陵集团董事长、总经理龚兵表示。

　　“下乡政策落地主要受益的是依赖出口的企业，金融危机使重庆区域摩托车出口的订单下降了一半。”龚兵分析，“嘉陵摩托车80%销售都在农村，价格在2000-8000元之间，市场区间主要在西南和西北。”

　　农民观望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以5000元的摩托车为例，买下乡的摩托车拿到补贴意味着要上牌，10%的购置税和3%左右的消费税就已经冲抵了补贴，而目前农村很多摩托车没上牌照。一位国有摩托车企业内部人士分析，政策长期看来反而对高端的外资品牌有利。

　　“家电下乡扩大为工业消费品下乡，能否真正的撬动农村的消费来带动国家内需？”李国祥分析，“农村市场是一个支点，从长远看，效果还要观察。”

　　即便是家电下乡销售最好的重庆巴南区，当地农民反映由于没通公路，产品难以送达；而在一些较远的区县，农村电网改造甚至还没完全完成。

　　“这些硬件设施建设，是启动农村消费市场的前提。”李国祥分析，“而在当前经济形势下，政府对农村需求市场的挖掘遮蔽了其对应的投资需求，农村最渴求的是投资，这样农民的可持续性收入才能有较大增加。”

　　硬件设施的建设主要依托于新农村建设，但自2006年启动以来，新农村建设工作偏重农业，同时新农村建设是一项长久的工作。李国祥表示，与企业一样，经济危机也降低了农民的消费倾向。

　　李在农村调研时发现，农民每增加100元的收入，只能拿出5元用来日常消费。数据显示，去年，我国农民人均纯收入仅达4761元，扣除物价因素实际同比增长8%，即增收了621元。

　　另外，涉及到农民自身保障的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尚未完善也是农民不敢消费的重要原因。因此，李国祥认为，要启动农村消费市场，除了工业消费品下乡，还有加大对农村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同时继续完善社保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