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强落选背后：格力第三大股东耶鲁大学策动

　　这像一部惊心动魄的电影。实际上，它就是一部电影。

　　它发生在格力电器的股东大会上。

　　比电影更精彩的是，电影故事的主角往往只有一个或两个。而以耶鲁大学为总导演的这次“格力董事事件”，每一个参与方都是主角，并且每一个都名震江湖：耶鲁大学、朱江洪、董明珠、珠海国资委、周少强、易方达基金、鹏华基金、冯继勇、黄辉。

　　机构们在事后评论这次对中国公司法人治理结构具有代表性的股东大会时说：“珠海国资委空降的周少强未能当选，这给格力培养下一届接班人争取了3年的时间。”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结论。如果当时不是这个结果呢？格力还是那个叱咤风云的格力吗？它会就此衰落吗？

　　机构们坚决地憋足了一股劲：“再开一次会，周少强再次落选的概率很大。”

　　请跟随记者回到那个故事发生的上午。

　　耶鲁大学事先接触易方达遭拒

　　5月25日，珠海市前山金鸡西路，格力电器会议室。股东大会上，宣布完国资委“空降兵”周少强落选，由耶鲁大学、鹏华基金联名举荐的新董事冯继勇获任后，小股东一片哗然。

　　相比之下，机构股东显得非常淡定。随后会场响起热烈掌声。

　　耶鲁大学当时派出的唯一一名代表，一位长相气质“与国内普通金融男无异”的中年男子，在听完表决结果后起身匆匆离去，甚至未与鹏华基金代表相互握手致贺。

　　一位曾接触该代表的人士回忆，此人在会场上并未参与提问，也不愿交换名片，面对其他与会人员只回应：“我不能多说什么。”

　　一位与格力电器业务往来频繁的人士透露，耶鲁大学与格力电器日常接洽时一直比较低调，其资本运作事宜均由一家名为“高瓴资本”（Hillhouse Capital Management）的机构负责。这个高瓴资本，正是由几年前向耶鲁大学捐款8,888,888美元的华人张磊所创办。

　　2012年之前，在格力电器的前十大股东中还找不到耶鲁大学的身影。截至2012年一季度，耶鲁大学持有5281万股格力电器，是第三大流通股东。易方达价值成长混合基金持有4181万股格力电器，是第五大流通股东。

　　从易方达整体持股情况来看，一季度其旗下14只基金共持有14003万股格力电器，占流通股比的4.84%，在所有基金公司中持股最多。

　　一位熟知格力股东大会进程的人士向理财周报记者透露，推选新董事之前，耶鲁大学旗下高瓴资本的人士曾通过电话联系易方达价值成长的基金经理，提出希望共同举荐新的候选董事冯继勇，但遭到易方达拒绝。“珠海市里对格力电器的决策有较大的话语权，易方达在此有顾虑。”前述与格力业务往来频繁的人士证实道。

　　但是，当日在股东大会现场，易方达基金的代表举手提问时曾明确表示：“如果最终董事会人选不足6人，我愿意代表易方达推选格力前任董事长朱江洪继续担任董事。”此话获得现场一阵掌声支持。

　　据了解，易方达在之后的投票选举中，对耶鲁大学、鹏华基金联合举荐的新董事冯继勇并没有提出异议。

　　6月7日，基金业成立大会上，证监会主席郭树清对机构投资者在格力一事的表现特别提出了表扬。“证监会非常支持机构投资者的表现，也对机构说这事可以多多宣传。”一位接近证监会的人士说。

　　但鹏华基金以及其他几家参与投票的基金公司，在事后均不太愿意对此事作出回应。“他们担心有关方面对此有意见。”一位接近机构的人士说。

　　“后来舆论反响很好。”前述熟知格力股东大会进程的人士透露。

　　耶鲁还接触了谁，为何与鹏华达成一致

　　持有格力电器的机构那么多，耶鲁大学还接触了哪些机构呢？

　　2012年一季度持有格力电器的基金分别是，易方达基金14002万股，嘉实基金10782万股，广发基金6228万股，鹏华5684万股，大成基金5287万股，交银施罗德基金4059万股，上投摩根基金3877万股，融通基金3622万股，景顺长城基金3605万股，长城基金3281万股，博时基金3067万股。还有不少基金公司持股在3000股以下。

　　但是，嘉实基金、广发基金、大成基金、上投摩根基金、融通基金等多家基金公司的投研人士均分别向记者证实，未曾获得耶鲁大学联名举荐候选董事的邀请。

　　股东大会当日，融通、景顺长城的基金经理均出席股东大会，而大成、博时仅派出研究员。其中一家基金公司投资经理还对记者说：“之前并没有留意到冯继勇这个人。”

　　资料显示，冯继勇出生于1971年，是北京中伦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目前是中华全国律师协会会员、北京律师协会会员，同时兼任北京律师协会私募与风险投资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人民大学高礼研究院秘书长、中国人民大学律师学院客座教授。

　　耶鲁大学为何要举荐冯继勇？6月5日，记者拨通冯继勇的电话，但其秘书回应，冯正在外面开会。由于冯继勇本人随身携带黑莓手机查阅邮件，可通过邮件联系上他。但截至6月7日中午，记者暂未收到冯的回应。

　　股东大会当日，冯继勇开始颇为忐忑，后来成功当选，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

　　那么，为什么耶鲁大学高瓴资本偏偏选了鹏华基金作为合作方，而鹏华基金又赞同了这次举荐呢？

　　据悉，在4月中旬，鹏华基金研究员到格力电器调研，恰好遇到耶鲁大学高瓴资本的人士。随后，耶鲁大学向鹏华价值优选的基金经理提出，共同举荐冯继勇进入格力董事会。鹏华价值优势的基金经理对此颇有共识，在征求了鹏华投决会意见后，双方拍板即合。

　　“鹏华之所以答应，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两家机构在家电领域的投资风格高度吻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投资人士说，在美的增发事件之后，双方研究员来往更为密切。

　　耶鲁大学在2006年开始一直重仓美的电器，之后对格力电器也不断加仓。而这两只家电股均是鹏华基金最钟爱的重仓股。

　　双方最鲜明的默契表现在美的增发案中报价几乎一致。按照美的公告，鹏华基金当时提出两笔申报，分别以17.51元、17.11元的价格申报5100万股、7250万股。耶鲁大学分别以17.51元、17.11元、16.11元的价格申报2870万股、3220万股、4340万股。

　　由于申报价格很大程度参考研究员建议，此次报价情况也再次证实，耶鲁大学与鹏华基金研究员在家电股的投资中颇为投机。在此次增发中，鹏华基金获配7513万股，耶鲁大学获配3337万股。

　　根据Wind数据，截至2012年一季度，鹏华价值优势持有3400万股格力电器，耶鲁大学持有5281万股格力电器。截至2011年，鹏华价值优势持有6495万股美的电器，耶鲁大学也持有3337万股美的电器。

　　按照当日投票结果，“新人”冯继勇爆冷门获得22.68亿支持票，占比113.66%。而“空降兵”周少强仅获得7.30亿支持票，占比36.60%。格力股东大会采取的是累积投票制，每一股有一个表决权，这种投票制度削弱了大股东对结果的主导权。

　　由于耶鲁大学、鹏华基金联名推举的候选董事冯继勇得到不少支持票，市场认为，这与周少强的落选不无关系。

　　此前格力前任董事长朱江洪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耶鲁大学基金会和鹏华基金提名董事候选人，公司董秘了解此过程，格力也有意设一个外部董事，可谓两厢情愿，一拍即合。

　　朱江洪离开很意外

　　5月25日，股东大会的最主要议案集中在对9位候选董事的投票表决上。据格力公告，9位候选董事中，珠海格力集团推荐了董明珠、周少强、鲁君四、黄辉4人。河北京海担保投资公司推荐张军督1人，耶鲁大学、鹏华基金推荐冯继勇1人。另有3位独立董事，分别为朱恒鹏、钱爱民、贺小勇。

　　一位接近格力高管的人士透露，格力电器原董事长朱江洪本人对自己没有进入候选董事名单颇感意外，他本人对格力电器的感情较深，之前从未有过离开退隐的迹象。

　　据悉，格力电器意属接班人为黄辉，周少强完全在计划之外。

　　格力电器现任董事长董明珠在当日股东大会上也说道：“朱总这个时候离任，确实我们都没有想到。格力以科技为核心的战略是不会变的，一个企业最重要的是人才，其他都是浮于表面的。”

　　据记者了解，此前，珠海市国资委在拟定新一届董事名单的时候，曾向朱江洪提供一个“名誉董事长”的职位。但朱江洪并未接受。此后，由珠海市政府拍板拟定的4位董事候选人，未再与朱江洪作更多沟通。

　　“很感谢珠海市政府，他们用心也是良苦。”朱江洪在当日股东大会中说道，“名誉董事会是一座活菩萨，但菩萨是用来供奉的，不能说话不能干事，我还是走为上计。”

　　机构强烈质疑，现场沉默38秒

　　大股东珠海格力集团持股19%，但推荐了二分之一的董事人选，其中“空降兵”又无任何企业管理经验，这成为机构投资者在股东大会一开场的发难点。

　　“格力股东大会的气氛，跟平常上市公司股东大会的官腔不大一样。讲话都比较直接，剑拔弩张的。”一家参加了股东大会的公司人士说。

　　周少强即珠海市国资委“空降兵”。资料显示，周少强生于1972年，曾就职于珠海市建设银行、深发展珠海支行，1999年至2012年4月一直在珠海市国资委任职。2012年5月，拟任珠海格力集团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总裁。

　　“周少强没有企业工作经验，一直在国资委、国家相关部门工作，这么年轻成为重要接班人，能不能胜任格力董事的工作？”一位投资者在股东会现场提出质疑。

　　对此，格力前任董事长朱江洪的回应是：“你的担心，也是我的担心。”

　　朱江洪在随后的会议中提道：“周少强能否做得好，不知道，市里没有通知我希望他能多思考这方面的问题。珠海市推荐的董事会名单没有跟我们商量过。”

　　此话激起了不少机构投资者的情绪，一位QFII股东代表说：“新的董事会名单出炉之前没有跟你沟通过，如果这个是事实的话，我觉得非常诧异，持股19%的股东这做法非常不合理。”

　　机构对“空降兵”的质疑不断升级，格力股东大会遭遇数次长时间尴尬冷场，集体沉默最久的一次时间长达38秒种。

　　周少强出局，珠海国资委尊重结果

　　格力电器是珠海核心企业之一，其提供的税收占整个珠海市的三分之一，珠海国资委自然希望委派董事到格力。

　　当日委派董事周少强并未出席会议，珠海市国资委派出一位姓陈的监事作为代表，提问环节一度暂停，机构投资者热议：“能不能打电话叫他过来？一年一次股东大会，怎么能不来呢？候选董事没有诚意？”

　　此时，前排的朱江洪也说道：“候选董事出来见一见大家，丑媳妇也应该见公婆的。”

　　随后，来自融通基金、易方达基金、中国平安的代表纷纷举手表示，自己对未露面的候选董事周少强“没法投票”或“投反对票”，并表示愿意支持朱江洪续任。但被朱江洪婉拒。此时，机构投资者对“将空降兵投出董事会”的默契已经非常强烈。

　　记者获悉，股东大会结束第二天，机构投资者在发给相互的邮件中提到：“本次董事换届非常顺利，国资空降的周少强未能当选，这给格力电器培养下一届的接班人争取了3年左右的时间。”

　　深圳某参与了投票的基金公司研究员，在对高管汇报此事时说道：“日前媒体报道称，有可能再次召开临时股东会。从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重新召开股东大会的可能性很小。即使召开了，周少强也很可能再次落选。”

　　事实上，格力发布表决公告后，珠海市国资委已经明确回应：“尊重本次股东大会表决结果”。

　　路线不改就“用手投票”

　　股东大会宣布表决结果后，小股东显得非常惊愕，而机构股东对结果多在意料之中。随后现场响起热烈掌声，中小股东纷纷围过去向朱江洪、董明珠道贺。

　　按照投票结果，除了国资委“空降兵”周少强以外，其余8位候选董事均通过表决，未来格力电器董事长、总裁职位均由董明珠担任。

　　“败就败在股东会投票制度上，格力采取的是美式累积投票制，这对珠海市国资委选派的周少强并不利。”一位接近股东会投票的人士说。

　　也有消息称，珠海市国资委固然不会不了解投票规则，当日似是“有意妥协”。

　　“我们对董事会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深圳一家参与了股东大会表决的机构说。

　　“未来应该更多关注格力的管理运营。只要公司运营不会有偏差，我们就不会用脚投票。”北京一家持有格力较多的基金公司投研人士回应。

　　格力电器作为一个投资标的，曾为投资者带来非常丰厚的回报。2006年初到2012年5月24日，格力电器的股价翻了将近26倍，机构投资者对格力前后两任董事长朱江洪、董明珠的管理成绩均非常认同。